清明

下了几天的雨,地面还没有干透,打算出去走走。

刚过桥,突然发现暗沉沉的村子一下子变得晴朗起来。村民大多都是花农,漫山遍野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卉植物。这些花花草草以往挤在小山坡和田道里,灰不溜秋毫不起眼,也没有什么美感,我从不多看。眼下的景象却是红的红,绿的绿,黄的黄,白的白……

青空作底,阳光渲染,明媚新鲜。

我又细细看了看,山坡上的坟地还立着亮堂堂的花圈,这才想起这连日的阴雨是清明的缘故。《历书》有说:“清明,时万物皆洁齐而清明,盖时当气清景明,万物皆显,因此得名。”清明清明,自然是要又清又明的了,韦庄说:“蚤是伤春梦雨天,可堪芳草更芊芊”,便是清明的写照。

于很多人来说,清明是个祭祖追思的节日。我没有扫过墓,只是小学的时候在老师的带领下去革命烈士碑献花,爬个山,集个合,听老师和学生代表冗长毫无感情的发言,如果这是扫墓,我承认我没有什么忧思情怀。

清明在我觉得最重要的事,就是和全家人一起做清明果。

二十多年,年年如此。

清明时节,外婆常常主持全家女将上山采清明草和柚子叶,而男将则负责在家磨米和揉粉团以及准备清明果馅。在我们那,清明果常用“艾草”和“鼠曲草”。艾草做的清明果色泽偏深绿,口感偏硬;鼠曲草色泽明亮,口感柔而香,所以我们家通常用鼠曲草作为清明果的染色用草。采草这一过程,通常需要半天。采完回家以后,还要分拣杂草,清洗至水清,沸水锅焯取出备用。

这时候,清明草和粉团肉馅早已准备好。舅舅就把清明草和粉团一起揉搓染色,直到粉团变成了暗绿色,这时外婆就会准备好直径两米大的竹筛,女将们便开始围坐在一起,边聊天边做清明果了。

这做清明果说起来很简单,其实每一道程序都很费时间和劳动。其中最费劲的还是做清明果馅,笋要是野生最新的春笋,肉馅也是家养的野猪腿为佳,就连鱿鱼也要熬住多遍驱除海腥味才方可剁碎。这总要提前就和一些熟识的农户预订好,亲自上门取材……

所有的事情都亲力亲为,全家人分工合作,烧火打水蒸煮,才能做出清明的真正味道来。

工作了以后,人常在外,很少回家。于是便每逢清明倍思亲。

当然,也的的确确是外婆做的清明果好吃。所以不管是不是清明,我常常想吃外婆家的清明果。

今年回家的早,三月里外婆就拽着我去采鼠曲草。可怜的鼠曲草没长多少,就被我们给装采进篮中,早早地祭了我们的五脏庙。以往,我总是最偷懒的那一个,总是一个人采着采着就跑到河边去玩了,今年就像是拴在外婆后面的跟屁虫,不管做什么,都认认真真地参活在一起。

全家都觉得我转性了,我只是笑笑说,我要偷学外婆的配方。

外婆如今刚过七十,或者也日渐觉得自己身体不行,和我念叨:“外婆就希望自己身体强壮一些,你回家都能自己做点给你吃的。”想起她的话,总是有些不忍。

清明已过,我又没有过清明。冰箱里倒还是冻着几个清明果,也忘了吃。

离家的人,对于时节总是浑然未知,甚或半点后知后觉。

我也并不愿意做一个抱着墓碑终老于回忆的人。不如做个内心清明的人,清时清,明时明,思及思,忘及忘,悲欣一生,不负人间好时节。


 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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